我好菜啊

立志写沙雕的小菜鸡。

失序人间

        天旋地转,天昏地暗,像是有无数叉车在我脑子里打桩。不用抬头去照镜子都知道我的脸色有多苍白。

        好一会,我的头盖骨才像被打穿了似的消停下来,只留下一种难以名状的肿胀伴着空虚。

        距离上次去消除记忆才不到1个月,记忆空间又快满了。看来只定期删除逛街、刷剧的记忆已经不够了,这次得把关于那条萨摩耶“火锅”的记忆也删了,看看能不能延续长一点。

        消除记忆的技术是一百年前发明的。这一百年间,“无法自主遗忘”的基因几乎漂变了全人类。好处是人们过目不忘,科研人员不断低龄化,比如我,19岁就拿到了MBI社会心理学的博士学位。坏处是人类总会有一天对所有记忆下不了手,最后海马体崩溃,退行性遗忘终余年。

        这次记忆消除得不大对劲。

        我在我的记忆中,找到了一段完全不属于我的记忆。

        之所以敢断定这份记忆不是我之前删除的任何一段,是因为它的主人公是个男孩。

        这个男孩正低头撒尿。

        还没等男孩提上裤子,就冲进来一伙比他高一些的男孩把他暴打了一顿,边打边嚷“会忘事的王八蛋子”,尽是腌臜之词。

        看来这男孩的基因是这个时代稀有的原始基因,他还不能过目不忘。

        说实话,那些拳脚招呼过来的时候我不可避免的感同身受。可我与时俱进的学科告诉我:这不是歧视,这是进化。

不到两周,记忆空间又满了。我猜一定是那男孩无休止的被霸凌和深夜饮泣占了太多空间。

        可当我向消除记忆的AI反映的时候,它却声称没有在我的记忆空间找到任何这段记忆的影子。

        没办法,我只能选择在父亲、母亲、奶奶、一点同事的基本信息和知识的记忆里放弃关于奶奶的记忆。奶奶去世两年了,而且她是先于我忘却这段记忆的原始阿尔兹人,她没有立场指责我,我也没有必要记住她。

        灵台一片清明,掩盖了心中怅然若失的感觉。原来我和奶奶之间的记忆有这么多,我怎么没早点删掉。我和同事小美吐槽的时候,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咋咋呼呼地从电脑前跳起来嘲笑我,而是缓缓抬起头,“奶奶?什么奶奶?”

        可惜当时的我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所有人的异样。

        很快我又发现了不对。

        关于那个男孩的记忆又多了一段。

        男孩长大了些,视角高了很多,内裤也大了一码。……咳。

        一个女孩帮助了他,之后是一大段他们之间的故事: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打电玩,一起去KTV买醉。记忆在某个海边戛然而止。如果有后续的话,他们大概会在那片海互相告白,然后像狗血俗套的小说一样不顾基因的优劣在一起吧,我想。

        可很奇怪的是,男孩从未叫过女孩的名字,那个女孩的脸也一直很模糊,偶尔清晰一帧,我去捕捉的时候又转瞬消失不见。这就是一百年前的人类吗,对刚学的知识说忘就忘,对深爱过的人说忘就忘。

我可是连随意一瞥的电线杆上的小广告都能倒背如流。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忙起身去找镜子。

        咦,摆在那里的镜子呢?那里真的摆过镜子吗?我长什么样子来着?

        我忘记了。

        手机的摄影功能早已取消,因为人眼比摄像机出色,记忆比存储卡靠谱。

        我去办公室找过镜子,却发现只有一面空空如也的墙,连个钉痕也没有。

        曾经这里有过一面落地镜反射着人来人往吗?

        我真的不记得了。

        悄悄试探小刚、小美和小强,他们也都不记得那里是否有过一面镜子,甚至也都说不出自己长什么样子。可他们却毫不在意,“要自我意识干嘛?试图推翻这个美好和谐的世界吗?”

        我的认知告诉我这个观点是毫无依据,翻阅我的知识却发现,书上明白的写着:自我意识与高效社会是矛盾的。

        一股寒意从我脚底冒起。

        我毫无征兆的晕倒了。

        从医院醒来后,我的记忆里只剩下知识和那个男孩的记忆。

        这次多出的男孩的记忆只有一小段。是那个女孩在海边对男孩说,她的记忆空间快满了,她将把关于他的记忆消除,男孩问她难道在她心里他甚至比不上一条狗、一本书、一部电影吗,可最终没有改变女孩的决定。

        女孩把男孩忘记了,男孩却因为原始的基因没有权利消除关于女孩的记忆。他发誓要改变这一切。

        记忆的最后,男孩登上了一班磁悬浮列车,哽咽地一遍遍念着女孩子的名字,是我面前出院证明上的三个字。

        回到办公室后,所有人都安静地坐在位子上,闭着眼,脑后连着一根根数据线,交汇成一张网,一根线,一大张网,一大根线……构成了一个超级计算机的主机。

        我的“本能”让我自然地坐在我的位置上,一根数据线自然地从网中伸出,自然地插在我的脑后,就像本来就是这样一般自然。

        几个月来同事们逐渐的沉默和娱乐活动的逐渐减少早就预示了这一切的到来,不是吗?

        晚上,数据线都收了回去,屋子里的男男女女开始吸引配偶,就地交嫹。

        越过我身上那个叫不出名字的男同事并不很宽阔的肩膀,我看到了远处高楼上的男人,他独自站在落地窗前,西装革履,品着红酒。我早已不记得他的名字,更不记得他的样貌,可某种直觉告诉我,他就是那个人。

        他也看到了我,随后轻笑一声,说了句什么。

        我猜他说的是:“这才是进化。”

        至于他留在我这的那份属于他的记忆,究竟是赐予我的惩罚,还是存在他的“超级电脑”里的念想,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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